权超 | 千万不要做中元节目(上)

灵感来自超超蛮久以前一张很有【美女主播夜探鬼屋】气氛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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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中   00:04:32』

“………………噗,不行再来一次。”

“咳,准备准备来一二三——开始。”

“哈喽大家好,你们现在能看到啊,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本市非常有名的一个灵异场所,它………………”


停止录制后,张超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自己拍摄过的素材,然后将背包什么的整理好,背在背上,格外不情愿地一边自我打气一边朝面前不远处的那座庭院走了过去。

这件事说来也是他自己倒霉,作为一名人气一般般的小主播,张超只是平平无奇地跟同公司的同事黄子弘凡直播PK输了一局,平平无奇地接受了替他完成一期更新内容的惩罚。

然后他发现黄子弘凡这个B本期的任务是鬼月纳凉特辑。

“………………离职申请模板发我,我这就去销号。”张超扭头就走。

黄子弘凡当机立断一个飞扑把人放倒:“不至于,不至于啊超哥!就是晚上过去拍点素材回来而已,片子可以回来剪,都不用过夜的。”

“你还想让我在鬼屋里剪片过夜?!”张超差点喊破音。

“没有没有!绝无此事。”黄子弘凡指天画地跟他发誓,把人从门框上撕了下来,“而且你也不是一个人去,我之前和另外几个组约好了一起去拍摄,你到时候替我就行了。”

“都是楼上楼下的同行,女孩子也有,漂亮小姐姐噢!到时候你就当去联谊就行了对吧!回来还能拼车!真没你想的那么吓人。”

张超犹豫,啃着手问他:“真的?”

“真的,真真儿的,到时候人手一只补光灯,眼睛都亮瞎好嘛一点气氛都没有的。”黄子弘凡拍着胸脯保证。

张超犹豫再三,决定信他一次邪。

 

说是中元节特辑,实际上提早一两周就得张罗着去拍摄了。这次约好一起行动的小分队光主播就足足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乌央乌央聚在一块,有自个儿一个人来的,也有结伴而来的,张超大致扫了一眼,确实基本都是熟面孔的同行。

集合点地上堆着不少器材,个别走颜值路线的主播妹子还专门带了摄影和助理过来,光各种型号的灯就带了好些。一群人商量了一会儿说,一起走肯定不合适,毕竟打光收音都有问题,要不两两结伴,这样进去之后有人陪着,行动起来也比较灵活。

张超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然而有女生在场,他终归没好意思反对,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两人就两人吧,总比自个儿孤军奋战强。

女士优先,妹子们挑了一圈没人找站在场边跃跃欲试半天的张超,于是剩下的几个大老爷们只能凑合凑合,张超左右看看,本能地避开了一位圈里有名的铁胆整活主播的视线,眼神和另一个人撞上了。

那人在角落里坐了大半天了,看脸没啥印象。张超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跟谁过来做助理的,结果组队组到最后居然给他落单了。张超想了想,凑过去问:“组队吗?”

那人冲他露出个热情的笑容:“好啊好啊,金圣权,你叫我圣权就行,朋友怎么称呼?”

张超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听见那人叫了自己一声超超。

怪腻歪的……张超暗暗吐槽一句,还是出于礼貌应了一声。

既然组好了队,难免要自我介绍一番,张超听说金圣权是来当助理的,心道果不其然的同时又有点纳闷:“那你怎么不跟着你客户走?”

金圣权看了一眼闹哄哄的人堆,微微低下头小声解释说是有个大兄弟争取到了和自己客户一队的名额,既然是和漂亮妹子一起夜探鬼屋,当然是希望电灯泡越少越好,所以那位护花使者自告奋勇结了金圣权的工资,让他一边凉快去了。

“反正来都来了,给谁当助理都一样嘛。”他笑眯眯地提张超把背包拎上了,“你拍你的,我给你当个免费助理,顺便嗯……”

“替你壮胆呀?”

张超一阵干笑:“啊哈哈哈人这么多,壮什么胆啊,补光灯一开鬼都跑了。”

金圣权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嘱咐他,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说啥来啥哦。”他故意阴气森森地压低声音逗张超。

张超嘁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拿胳膊捅了捅金圣权,走在前头开路去了。

 

拍素材不同于开直播,没必要从大门开始录制,张超寻思着现在人那么多估计都会挤在前头的小花园里,趁着这会儿正好去庭院里头拍点景,回头边边角角渲染气氛也用得到的,等里头拍完了再倒回来拍门口也是一样的。金圣权自然没有异议,张超说啥就是啥,反正他只用负责跟着。

二人说好了便朝着庭院深处走去,金圣权左手一只LED棒右手一只口袋灯,胳膊肘上挂着还没拆开的反光板,张超这会儿不需要同期录音,只管指挥着金圣权替他打光到位。

这次要夜探的鬼屋严格来说并不是影视剧或者夺眼球的小视频里常见的荒郊野岭破屋,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两进四合院,旁边的邻居不算少,大多是会所啊高级餐饮之类的,内里装修不算旧,且十分有格调,乍眼一看除了没什么活人气,算得上是一个环境非常好的地方。

“你看这家具,都是好木料。”张超推开一扇门,觉得拍出来的味道不够足,又关上重来了一次,“为什么这么新的房子会变成鬼屋呢?”

金圣权两只手都没闲着,举着灯反问张超:“你觉得鬼屋里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张超正经没有认真考虑过,作为一个胆子大小十分平庸的正常人,他觉得作为人怕黑怕鬼怕死都是十分合理的,真害怕了嚷嚷几声,要面子的时候努力忍一忍,但究竟具体是在害怕什么存在,他还真没有深究过。

“最重要……呃……应该是闹……”张超不敢反复提那个字,心虚地左右瞄了一眼,用口型对金圣权示意了道,“G-U-I?”

金圣权摇摇头,朝张超笑出一排雪白的牙:“作为鬼屋,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屋子里——”


“死过人呀。”


缺少润滑的门轴忽地吱呀一声响,张超嗷地一声窜到金圣权身后,好险没把手里的云台扔了。

张超:……

金圣权十分无辜地呵呵呵笑起来,张超在外人面前丢了好大一个人,这会儿又怕又臊得慌,当着不熟的人也不好发脾气,万一把人骂跑了自个儿还得单枪匹马去拍东西,只得磨了磨后槽牙,忍了。

偏偏某个没怎么存好心的金先生还要得寸进尺,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真吓着啦?”

张超看他一眼,抬起手里的相机喀嚓就是一张,闪光灯抵近爆闪,差点当场把金圣权送走。

金圣权:……………………

张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一打岔之前那点鬼气森森的气氛也没了,两人听见后头人声渐渐靠近,心知是大部队过来了,于是收拾了一下现场继续朝里走。

庭院深深,浓密树荫层层叠叠的遮掩下,即便是小太阳一般的大灯都照不透,二人穿过漆黑的过道向内院里去,一路上金圣权手里的LED棒来回晃动,在漆黑的木门和哑白的墙壁之间留下一道道惨白的光。

“哎,哥,慢点儿晃。”张超被他晃得心慌,亦步亦趋地跟着不说,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

金圣权顿了顿,问他怎么怕成这样还来夜拍。这一句着实戳中了张超的痛处,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张超一边感叹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一边把黄子弘凡拎出来翻来覆去地骂,居然意外的没那么怕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拍,速度算不上特别快,没过多久还是被人追上了。张超一看居然还是那个铁胆同行,好像叫拨号来着,一想到对方的整活本事张超恨不得立刻退避三舍,他和对方互相示意了一下,识趣地稍微避开了一些,打算等人家拍完了这段自己再去。

夏夜闷热,四合院里倒是凉快得很,时不时经过一阵小风。张超不敢离得太远,绷着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和金圣权坐在了一起。金圣权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见前头拍解说的小主播已经开始录制了,遂闭上了嘴。

“这个院子虽然被人称为鬼屋,实际上关于闹鬼的传言却是一条也没有。”那位叫做拨号的铁胆主播倒是不见害怕的样子,没带助理也没跟人组队,对着镜头娓娓道来一副做足了功课的模样。

根据他的说法,这座四合院虽然不闹鬼,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凶宅。

“最早的主人已经不可考,毕竟这座老城有过一段混乱年代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四合院原先是一位海外华人老先生所有,老先生小时候跟随家人出国,地契传到他那一代的时候因为一直没人打理,便折旧卖给了当时的一个港商。”

“早年间还不是那么时兴拿这种院子改造高级民宿或者会所,当时那位港商也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就把这里翻修了一下,打算给他一个外室住,也就是我们现在俗称的小三、二奶。”

拨号说故事挺有一套,张超也不急着走了,就靠着金圣权津津有味地听八卦。

港商的二奶是在内地做生意时认识的,据说还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小歌手,当年房子装修得十分下功夫,据说是怎么富丽堂皇怎么来,大水晶灯啊落地窗啊,敲敲打打把这栋古建筑很是折腾了一番,后来房子修好了人搬进去了,不到半年,人就没了。

“具体怎么没的并没有详细报道,只是在报纸上登了一则讣告就算完事,在那之后港商大概觉得这房子晦气,就转手卖给了别人。”

“而从那之后,这房子的诡异之处,才慢慢地——显现出来。”

拨号讲故事十分讲究抑扬顿挫,张超还沉浸在对方走近科学式的尾音里,冷不丁听见啪地一声,整个人一激灵直接钻进了金圣权怀里。

接着就看见人家笑吟吟地伸手关闭摄像,冲着张超的方向调侃道:“怎么还听上瘾了呢?要收费了啊。”

张超被抓了个现行倒是不怎么尴尬,尴尬的是他刚刚慌不择路直接扑了旁边的金圣权一把,这会儿只能努力坐直了假装无事发生,和拨号打了个哈哈,夸他故事说得好,一边又难免有点好奇后面的故事。

“后面呢?这四合院哪里不对劲?”张超问。

拨号笑眯眯说你真想知道啊?

张超说当然啊你都把人胃口吊起来了。

一提到这个拨号精神一振,说你觉得我刚才发挥怎么样?虽然后续配音也可以,不过这样身临其境的解说我个人觉得效果更好一些……

二人七嘴八舌地就节目效果聊了一会儿,拨号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其实告诉你后面的故事也没什么,都是可以查到的资料……”

拨号告诉他,在那位二奶死后,四合院的下一任主人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当然,名义上是那位领导的某个关系不算近的亲戚的,结果住了小两年,有天晚上死在了屋里。再往后的情况都大差不差的,住过人,也做过会所,但是所有者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于非命。拨号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转场一边说这屋子的最后一任所有者估计你也听说过,就是前阵子从贸易大厦楼顶跳下来的那位,还上了新闻的。

这事张超确实有所耳闻,然而没了刚才说书的气氛只是干巴巴地介绍背景资料,难免有些没滋没味,但是大家毕竟都在工作时间,张超也没好意思继续缠着人白嫖解说,只暗暗记下来打算等人家节目上线之后去捧个场。

等到那位主播总算走了张超这才想起来金圣权被自己晾在一旁老半天,回头时却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空了,人和灯都不见了踪影。

张超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灯还在人身上拿着呢。

他血压蹭地往上蹿了一截,担心东西被人拿走,毕竟都是自己的设备花了钱的,可这会儿夜已经深了,回廊外树影深深,伴着冷嗖嗖的月色不住摇来摇去,让张超有些不敢往外迈步。

去找人吧,害怕,不去吧,肉疼。张超心里头小算盘劈啪作响地拨弄了一会儿,还是咬着牙往前走去。刚刚两人休息的地方位于第一进院子的花园角落,要想避开张超的视线开溜,只有往前或者返回去往大门走两个方向,通过内院边缘处的走廊离开,往回走大概率会遇到大部队,张超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扭头朝着四合院的深处去了。

偌大一个院子,哪怕有十几二十个人在里头乱逛,一旦分散开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迎面遇上,刚刚那位主播已经走得没影了,张超这会儿怕黑的劲儿又上来了,整个人猫着腰走得颤颤巍巍,而且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整个院子里居然一点虫子的叫声都没有,除了风声和前院模糊的人声,四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就好像这里头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活物一般。

这个念头活活吓出了张超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是一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人,光是这一小段路就已经脑补出了十几场大戏,毕竟这四合院占地不算太大死过的人着实不少,他看见一个小土包就琢磨一下底下会不会有骨头,看见一棵树就要脑补一下上头有没有吊死过人,走得自己冷汗冒了一背。

黑漆漆的树荫从屋檐下伸出来,阴影里头实在是黑得看不清东西,手机的光亮毕竟有限,张超悬着一颗心哆嗦着原地打量半天,感觉那边可能是一口井。

阴森森的,冒着凉气的,深不见底的水井,张超腿肚子微微一抖,彻底不敢继续了。

不就是两盏灯一个脚架一个反光板……张超光速在心里头算了一笔账,自我暗示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都没看见人,搞不好是自己走反了方向,要不就回头把,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到金圣权带着东西跑路……张超火速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可眼睛依旧盯着那一口井不敢回头,只得一步步试探着往后退。

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在一片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张超脖子后面都要抽筋了,余光里已经能看到走廊的柱子,慌不择路地就要几步退出院子赶紧撒腿跑路,下一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背。

一高一低两声惨叫响彻四合院的上空。

张超原地蹿起老高落地的时候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却见自己撞见的那个“东西”一脸惨白两眼含泪,显然也是吓坏了。

“………………金……金圣权?”张超惊魂未定地喊了一声。

金圣权嘤嘤嘤地喊了声超超,没等张超这边发作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哭诉说我就是去尿个尿怎么一回头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还喊你来着。

好么,两头找,还把自己人下了个半死。张超这才觉得一颗心咕咚落了下去,整个人脱力般的一软,有气无力道:“你不是胆子挺大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金圣权有些讪讪的:“那什么,有人一起就不觉得怕,这不是,就我一个么。”

张超:行。

金圣权比他先一步缓过劲来,问张超还要不要继续。

来都来了素材也拍了,吓破胆也经历过了,张超自忖沉没成本已经这么多了要是这会儿半途作废,搞不好下次还得重头来一遍,咬了咬牙说:“继续!”

金圣权乖巧应了一声,伸手把张超拉了起来。

经过了这么一通自己人吓自己人的操作,二人也不敢故作冷静地浪了,十分有默契地直奔拍摄地点,打光取景录制光速转场,且金圣权这人大概是脑回路和张超十分同步,重走旧路的时候一边整个人挂在张超身上壮胆,还要一个不落地把张超脑补过的东西又复述一遍。

“超超那里有个土堆……你你你你说底下有没有骷髅啊……”

“那棵树好高,超超你说……会不会我们一会儿从地下走过的时候头上会出现一双脚……”

“超超那里有一口井……”

张超脑子里的神经啪地一声断线,从背包里掏出标点用的胶布撕下一截,转身贴在了金圣权的嘴上,然后在这位目测一米九多的金先生的呜呜声里快速穿过了花厅,来到位于四合院尽头的小楼前。

“哇……好新……”张超望着眼前的二层小楼喃喃自语。

眼前的小楼白墙青瓦,巨大的落地窗后虽然没有亮灯,但借着金圣权手里的LED棒能隐约看见软装还在,起伏错落的黑影意味着家具都没搬走,给人一种这里如今还有人居住的错觉。

“要进去吗?”金圣权撕下胶布问他。

张超哽了一下:“不,不好吧……”

“去看看……应该没事?反正咱们也不是搞破坏去的。”金圣权说。

张超心动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住了:“算了算了,又不是自己家,咱俩不动不代表别的人不会搞破坏,找个不反光的角度稍微拍一拍角落就行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主播,张超嘀咕了一声。

金圣权也没坚持,被张超指挥着弄好了打光,那边张超也架好了云台,站在打光区域里开始录制准备好的片段。不得不说张超在打光和取景上头挺有天分的,金圣权透过屏幕能看见张超被柔和的光线照亮半边身子,背后的逆光斜斜勾勒出他发着光的轮廓,还有身后二层小楼的一角飞檐,很有电影的气氛。

“让我看看。”录完一遍之后张超走过来挤开金圣权开始重播,顺口问他,“画面看着怎么样?”

金圣权脱口而出:“你挺好看的。”

张超:?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张超看他一眼,结果和对方的一双深情款款的大眼睛对上了,张超想了想好像也没啥值得斤斤计较,就当做是夸奖收下了。

“语速有点不舒服,我再保两条,你把光这样……”张超凑近了些和金圣权讲解怎么调整布光,十分有效率地快速过了两遍,然后翻了翻自己拍的素材,满意收工。

往回走的一路上零星又碰见了几个动作慢一些的同行,张超着急回家,一路急匆匆地往外冲,直到和金圣权分开坐上回城的网约车才想起来没来得及和对方交换微信。

“好歹白嫖了一次外勤,要不回头私信问一下那几位主播,看看是谁约的他好了。”这件事并没有太往张超心里去,只是想了一想就略过了。

那天晚上张超回家之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座四合院,清亮的月光洒在地上,他就站在二层小楼的主卧里,透过阳台边缘的雕花栏杆往外看。

屋外是黑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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